鬓如霜（五）
刘得福进去的时候，只见陛下他狼狈地倒在地上，脸上泪痕斑驳，失焦注视着虚空。
方才让玉楼去假扮谢皇后一番，谁曾想她却吓着退出来，直说陛下太可怕了，她不敢再呆着，逃出来了。
他们都晓得这是个馊主意，因此也都心照不宣，没有怪她，刘得福还千叮咛万嘱咐，这事万不能向外泄露半个字。
现在他看到情景，心知玉楼所言不虚。他哎哟一声，慌忙扶起陛下，他已没有半点力气，只虚弱开口说：“国师还没有回来？”
刘得福愣了愣：“啊？陛下，国师他并未回来啊。”
裴信之费力道：“朕听闻……世上……有招魂之术。方才……方才，”他眼中流露出极深的痛楚，“朕见到瑶华，她的魂魄，她的魂魄还在世间……一定有办法，复活她……一定有！”
刘得福垂着眼睛，丝毫不敢说方才进来的是玉楼扮的假象。
——
瑶华将印鉴贴身收好，彩云从睡眠里朦朦胧胧望了眼，黏黏糊糊说：“你回来了……”雨声萧瑟，瑶华低应了一声，彩云又已酣然入梦。
她回头望着彩云，心中无由地生出一些寂寥。
偌大的世界，她Si时无人在意，而今她谨慎小心地保守着自己复生的秘密，也无人可分享她的欢喜与落寞，快意或哀伤……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摩挲着印鉴上篆刻的四字，轻轻叹息，不知魏烛还在不在人世？她若还在，又在哪里呢？
魏烛是她拥有的三百Si士里的首领。彼时三百人只余寥寥几人时，他们埋了其余人的尸首。她因知自己也没有多少年好活，决意遣散余下Si士，魏烛不肯走。
在她坚持之下，魏烛答应她，等送她回到上京城就走。
也是这样一个滂沱雨夜，坤宁g0ng中，魏烛递给她一样东西。
“桂花糕？”
“小姐，魏烛走了，以后谁给小姐买平安巷的桂花糕呢？”她轻轻叹息，风过无痕一样离开了坤宁g0ng，她说要去极远的远方，……养养伤，开一间酒馆，浪迹江湖。
瑶华不知不觉中泪Sh了衣襟，想起红萼，想起魏烛，想起裴节，想起少年事，以及今日，这三千世界无人知她还活着的……无垠的Si寂。
永熙十年的六月，上京城格外多雨。
一连下了五六日，连日Y沉的天sE，坊间传言说，是枉Si的先皇后泪化雷雨。
天边又兀地滚过一趟惊雷，惊得宣政殿里群臣纷纷一颤，今日陛下仍旧未来朝会，是重病，还是在乱葬岗上找先皇后的尸身，他们便不得而知了。
从刘得福刘总管透露的口风来看，大抵是后者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皆因陛下他想将发妻风光大葬，葬进怀陵。只是找不到尸骸，……谈何风光大葬呢？
但料想陛下JiNg神状态不妙，纵然来了朝会，只怕也如丞相他一般郁结于心、形容消瘦。这些时日，大家都不敢在他跟前提先皇后的事。
数年前先皇后过世时，丞相他在府中称病不出，外头人传言说他是气病了；现在倒好，乃是真真切切冤枉了她，——不知他心底作何感想。
私下议论者都说，若换成自己，这会儿怕是一辈子都要愧疚悔恨了，那可是自己一母同胞、殊绝无二的亲妹妹。
那日西境通商有了进展，西域小国的一位使者来觐见，陛下不得不来。
众人行过礼，却看高台帝座上，昔日杀伐果断英气B0发的陛下，憔悴苍白，仿佛没有生气般孤坐着。
他满头乌发这时已成银白。
他们错愕不已，陛下年未过三十岁，竟……为此事一夜白头。
这位使者带了一种新的水果，名叫月令果，以及这月令果酿成的月令酒，群臣尝了尝，纷纷赞好。呈到陛下的跟前，陛下也尝了尝。
满朝文武便见玄衣帝王庙堂高坐，怔愣一瞬，忽然失声流泪。使者不解缘故，于是问道：“陛下何故流泪？可是嫌弃小臣献上的果酒不好？”
帝王扶案泣道，亡妻生前Ai酒，可惜先皇后再无法尝到这样好喝的酒了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便有朝臣启奏：“陛下为此荒疏朝政，置国家大事于不闻不问不管不顾，谢氏在时，陛下无有一子半nV，今她过世仍令陛下日夜忧思，实妖nV也。”
帝王暴怒，拍案而起：“推出去，斩！”
“陛下！三思啊……”
他斩钉截铁：“斩。”
如此斩了五六人，朝野上下一时风声鹤唳，再无人敢说这种话。
只是把西域小国的使臣也吓得瑟瑟发抖。
——
瑶华觉得好久没看到谢玉山了，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。今日意外看到，还当自己产生了幻觉。
但确实是他，一身月白sE的锦袍，衣着素淡，愈显得谢玉山模样憔悴。
刘得福请他进了寝殿，半掩上门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瑶华凑过来，主要还是担心谢玉山的身T，上回秦老太医说得未免有些怕人。
刘得福现在可不怎么敢让瑶华进去端茶递水，因那夜让她进去后，也不知陛下到底联想到什么旧事，抑或受了什么刺激，第二天他去看，竟一夜白头，太医院的太医们说，是忧思忧虑忧伤，仔细调养，开了个乌发的方子，说许还能变回去。
陛下的身T……这几日处理公务，多是由丞相来处理的，陛下卧病在床，身子虚弱，高烧又反反复复，兼不时毒发，……
今日上朝，还被那几人气到了，连杀五六个大臣，现在都没缓过来。
他兀自叹息着，瞧见瑶华凑过来张望，他急忙拦她：“哎哟小姑NN，你先去别处，可万不好让陛下瞧见了，又得伤心。”
瑶华心道她乐得见此。
“陛下今日身T好些了？不然怎地传了相爷来？”
刘得福摇摇头，说：“哪是？是陛下筹备着……”
“筹备什么？”瑶华低声问。
刘得福也压低了声音：“封为楚公，加九锡。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瑶华大吃一惊：“什么……？加九锡？”
别的不说，谢玉山已有入朝不趋、赞拜不名、剑履上殿三样特权，历来篡国多由此始。
瑶华心道，大概率他至多受封楚公，但拒受九锡。
他们在寝殿里密谈甚久，瑶华百无聊赖，站在廊边望着大雨。
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声线：“阿玉，你在等我？”
——
作者有话说：
瑶宝：入朝不趋、赞拜不名、剑履上殿、假节钺、加九锡，谋朝篡位大礼包啊
哥：……我只想结婚，赐婚b较实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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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都晓得这是个馊主意，因此也都心照不宣，没有怪她，刘得福还千叮咛万嘱咐，这事万不能向外泄露半个字。
现在他看到情景，心知玉楼所言不虚。他哎哟一声，慌忙扶起陛下，他已没有半点力气，只虚弱开口说：“国师还没有回来？”
刘得福愣了愣：“啊？陛下，国师他并未回来啊。”
裴信之费力道：“朕听闻……世上……有招魂之术。方才……方才，”他眼中流露出极深的痛楚，“朕见到瑶华，她的魂魄，她的魂魄还在世间……一定有办法，复活她……一定有！”
刘得福垂着眼睛，丝毫不敢说方才进来的是玉楼扮的假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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瑶华将印鉴贴身收好，彩云从睡眠里朦朦胧胧望了眼，黏黏糊糊说：“你回来了……”雨声萧瑟，瑶华低应了一声，彩云又已酣然入梦。
她回头望着彩云，心中无由地生出一些寂寥。
偌大的世界，她Si时无人在意，而今她谨慎小心地保守着自己复生的秘密，也无人可分享她的欢喜与落寞，快意或哀伤……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摩挲着印鉴上篆刻的四字，轻轻叹息，不知魏烛还在不在人世？她若还在，又在哪里呢？
魏烛是她拥有的三百Si士里的首领。彼时三百人只余寥寥几人时，他们埋了其余人的尸首。她因知自己也没有多少年好活，决意遣散余下Si士，魏烛不肯走。
在她坚持之下，魏烛答应她，等送她回到上京城就走。
也是这样一个滂沱雨夜，坤宁g0ng中，魏烛递给她一样东西。
“桂花糕？”
“小姐，魏烛走了，以后谁给小姐买平安巷的桂花糕呢？”她轻轻叹息，风过无痕一样离开了坤宁g0ng，她说要去极远的远方，……养养伤，开一间酒馆，浪迹江湖。
瑶华不知不觉中泪Sh了衣襟，想起红萼，想起魏烛，想起裴节，想起少年事，以及今日，这三千世界无人知她还活着的……无垠的Si寂。
永熙十年的六月，上京城格外多雨。
一连下了五六日，连日Y沉的天sE，坊间传言说，是枉Si的先皇后泪化雷雨。
天边又兀地滚过一趟惊雷，惊得宣政殿里群臣纷纷一颤，今日陛下仍旧未来朝会，是重病，还是在乱葬岗上找先皇后的尸身，他们便不得而知了。
从刘得福刘总管透露的口风来看，大抵是后者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皆因陛下他想将发妻风光大葬，葬进怀陵。只是找不到尸骸，……谈何风光大葬呢？
但料想陛下JiNg神状态不妙，纵然来了朝会，只怕也如丞相他一般郁结于心、形容消瘦。这些时日，大家都不敢在他跟前提先皇后的事。
数年前先皇后过世时，丞相他在府中称病不出，外头人传言说他是气病了；现在倒好，乃是真真切切冤枉了她，——不知他心底作何感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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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西境通商有了进展，西域小国的一位使者来觐见，陛下不得不来。
众人行过礼，却看高台帝座上，昔日杀伐果断英气B0发的陛下，憔悴苍白，仿佛没有生气般孤坐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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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错愕不已，陛下年未过三十岁，竟……为此事一夜白头。
这位使者带了一种新的水果，名叫月令果，以及这月令果酿成的月令酒，群臣尝了尝，纷纷赞好。呈到陛下的跟前，陛下也尝了尝。
满朝文武便见玄衣帝王庙堂高坐，怔愣一瞬，忽然失声流泪。使者不解缘故，于是问道：“陛下何故流泪？可是嫌弃小臣献上的果酒不好？”
帝王扶案泣道，亡妻生前Ai酒，可惜先皇后再无法尝到这样好喝的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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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确实是他，一身月白sE的锦袍，衣着素淡，愈显得谢玉山模样憔悴。
刘得福请他进了寝殿，半掩上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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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得福现在可不怎么敢让瑶华进去端茶递水，因那夜让她进去后，也不知陛下到底联想到什么旧事，抑或受了什么刺激，第二天他去看，竟一夜白头，太医院的太医们说，是忧思忧虑忧伤，仔细调养，开了个乌发的方子，说许还能变回去。
陛下的身T……这几日处理公务，多是由丞相来处理的，陛下卧病在床，身子虚弱，高烧又反反复复，兼不时毒发，……
今日上朝，还被那几人气到了，连杀五六个大臣，现在都没缓过来。
他兀自叹息着，瞧见瑶华凑过来张望，他急忙拦她：“哎哟小姑NN，你先去别处，可万不好让陛下瞧见了，又得伤心。”
瑶华心道她乐得见此。
“陛下今日身T好些了？不然怎地传了相爷来？”
刘得福摇摇头，说：“哪是？是陛下筹备着……”
“筹备什么？”瑶华低声问。
刘得福也压低了声音：“封为楚公，加九锡。”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瑶华大吃一惊：“什么……？加九锡？”
别的不说，谢玉山已有入朝不趋、赞拜不名、剑履上殿三样特权，历来篡国多由此始。
瑶华心道，大概率他至多受封楚公，但拒受九锡。
他们在寝殿里密谈甚久，瑶华百无聊赖，站在廊边望着大雨。
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声线：“阿玉，你在等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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